作者简介：陈亚明：南京医科大学口腔医学院教授，主任医师，博士生导师；中国大众文化学会口腔文化专委会专家库专家，中华口腔医学会急诊专委会副主任委员、美学专委会常务委员等职。

文| 陈亚明

多年前的一位患者，直到今天还印象深刻。

一天下午在门诊忙活，候诊大厅几位病人在等候。进来一中年男，个子不高，健壮，板寸头发，满脸络腮胡须，骨子里透出一股威猛气势。

他走到我身边，突然弯腰，深深鞠躬，对我说：“想请你看看你给我装的牙。” 说罢，目光紧盯我，眼神中隐含着不容置疑的神情。我一愣，回答说：“哎呀，我正在忙着看病人，您等一下好吗？”

他似乎有些不高兴，我见状，立即解释道：“我下午都是看预约病人，您没有和我约时间，很抱歉只好请您稍等一会了。”

不料，该男子勃然大怒，高声嚷道：“哦？！还要约时间，你有什么了不起！告诉你，我找某某某（注：当时的某领导人）也不一定约时间，你算什么东西！你是不是看我向你鞠躬就觉得我好欺负是吗？”说着，用手指对着自己脑门点了几下，大声说：“告诉你！我这个人是很难说话的！”

周围的人都愣住了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，我见来者不善，一边告诉自己沉住气，一边说道：“ 对不起，我正在忙，没有怠慢您的意思，我不可能将椅子上的病人拉下来，先给你看，无论如何请您理解，在外面稍等片刻。”在众人劝说下，中年男子气狠狠走到外面。

等我看完病人，请他坐到椅子上，问他是什么问题，他很不高兴地取出假牙，说：“看看你给我做的假牙，不好用不说，还赖赖巴巴的（意思是表面不光滑，注），一点不光滑，象是冷作工做的东西！”

我拿过义齿，看了一下，这是几天前刚戴走的上颌可摘局部义齿，金属基板，应该说，制作工艺没有什么问题。为何病人有如此想法呢？正疑惑中，男子接着说：“我同事给我看了前几年做的假牙，表面光光的，你这样做是不负责任！”

哦，原来如此！我问他：“您知道‘苏密一号’吗？”

“那是南京街上卖的西瓜，优良品种，谁不知道！你什么意思？”男子很不耐烦。

我又问：“那‘苏密二号’你一定知道？”

“谁不知道那是第二代产品，更甜更好吃！”

我笑着告诉他：“那好！你的同事做的牙齿比作苏密一号的话，您的假牙就是苏密二号，过去我们做假牙，基板用光滑蜡片雕刻然后再铸造出来进行加工，所以做好的假牙表面非常光亮，现在我们改善了，更加仿真，采用的是网纹蜡片，模仿血管纹理，所以作出来的基板表面不象以前那样光滑。您可千万不要以为我们是粗制滥造哦。”

说着，我打开抽屉，给他看还有几副已经做好病人还没有戴走的假牙。该男子恍然大悟，最后又提出个别不适应的地方，我给他进行了仔细调改，总算满意。最后有点不好意思得对我说“我是个粗人，你不要见怪。”“哪里哪里，我们习惯了，只要您满意就好”。

为稳妥起见，我与男子约时间，请他下周再来复诊，若有不适调改，并反复强调，请他一定按约定时间复诊，若不能按时复诊，一定提前电话通知医生，男子满口答应，和我握手，离去。

到了约定时间，一个下午，也没见该男子身影，估计假牙没有问题，不用来了。

谁知两天后，男子却又出现在诊室，面对我疑问的眼神，他摊开双手说：“我还是有点不舒服，早就想来了。”

我请他坐下，说：“为什么约您的时间没来呢？我以为您不需要调改了呢。”该男子说：“哎呀！我现在给一个私人老板打工，老板不准我请假，我也不容易啊！”

我笑着说：“其实，你不用怕那个老板，你可以对他说，‘告诉你！我这个人是很难说话的！！＇＂男子听了有点尴尬，咳咳两声，笑着说：“哎呀，主任，你在骂我了，我这个人，咳……”两人相视而笑！